這是中國芯片發展的最好時代嗎?沒有標準答案。但肉眼可見的是,從業者們坐了多年的冷板凳后,近兩年終于嘗到了時代賦予的紅利。
就業前景一片低迷,芯片專業竟高薪被搶
疫情沖擊下的嚴峻就業形勢,在西電微電子專業研究生李博恩這里,完全沒有感受到。
學校三方協議發下來的那天晚上,前一天才面試完的一家市值近4000億的A股龍頭公司,半夜3點發來信息,問他是否可以立即簽合同。
“我當時還想等等華為和海康威視。”但第二天早上,還沒等他回復,對方直接打來電話,告訴他已經幫他爭取到了special offer,月薪提了4k,最終是一個18k*14的offer。據AI財經社了解,微電子專業碩士應屆生拿到的offer平均在25萬元上下。客觀看來,這個數字還沒有高到刺激你的腎上腺素。但放眼望去,也大概只有進入互聯網大廠的程序員們能與之一戰。
“但他們承諾不加班,是965(早9晚6一周5天),我覺得沒有拒絕的理由。”李博恩說。
除了最后簽約的公司,他還拿到了五六個offer。但李博恩并不算offer收割機或者“大神”。那些參與了更多面試的同學,offer數量甚至到達兩位數。
一位高校老師告訴AI財經社,在今年“后浪上岸難、100份簡歷0個offer”的大浪中,芯片專業畢業生簡直是一股逆流。他們上百位研究生全都簽完了,很多企業“想找也找不到人”。要知道,在4月中國人民大學和智聯招聘推出的《2020年大學生就業力報告》稱,2020年大學畢業生再創新高,達874萬人,在疫情沖擊下,當前就業形勢嚴峻。
實際上,這波芯片畢業生遭瘋搶,與芯片行業最近兩年處于風口浪尖有關。中美大事全都跟芯片有關,令行業進入戰時狀態:國產替代,科創板上市、國家大基金數千億元扶持如火如荼。而從2019年到2020年上半年,曾有7家芯片企業先后跨入“千億市值俱樂部”。行業火熱的情況下,自2018年起,芯片行業搶人大戰就已經打響。
“公司都搶著要人,而且很多面試流程也簡化了。”電子科技大學微電子專業畢業生張函這樣總結。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去年夏天的中興,公司總裁徐子陽親自來到成都造勢校招,開放了幾千個崗位。“幾乎免去了筆試流程,只需要一輪技術面和一輪HR面,通過就能獲得offer。”張函說,這使得自己身邊認識的人,幾乎都拿到了中興的offer。
大企業都造芯,手機公司被嫌棄不正宗
自2018年中興事件后,一夜間,似乎各行各業都加入造芯行列。也從那時起,芯片行業搶人大戰就愈演愈烈。
初出茅廬的明星公司如礦機公司比特大陸、AI芯片公司寒武紀,當年校招就給出了30萬年薪,無人機公司大疆除了30萬左右的年薪,還祭出簽約就送無人機的額外彩蛋。阿里芯片部門平頭哥也首次下場高校。有知名國企的HR接受媒體采訪時稱,“根本招不到人”。
OPPO在2019年夏天也開啟了它的第一次芯片校招。
手機廠商做芯片早已不是新鮮事了。蘋果、華為、三星,凡是在手機市場上排得上號的企業,迫于創新、營銷和供應鏈安全,都走上了造芯這條路。參加了OPPO芯片校招的徐芊芊稱,OPPO是最早下手的公司之一,去年7月就進行了提前批的招聘。“當時OPPO各個部門的leader都來了,包了一家酒店用來面試。”
從校招釋放出的信息來看,OPPO做芯片的決心不小。徐芊芊告訴AI財經社,OPPO的招聘職位非常全,從偏后端做PCB板的,到前端的芯片設計都包含在內。她對OPPO的印象是“比較強勢,崗位全部30萬元一口價,你愿意就來,沒有商量的余地”。
盡管OPPO給出的薪資不錯,但徐芊芊稱很少有人愿意把OPPO這類手機廠商作為第一選擇。一方面是OPPO加班文化聲名遠揚,另一方面同學們普遍不看好半路出家的手機廠商來做芯片,擔心去了之后,公司沒有做芯片的經驗,缺乏一套成熟的體系,不見得會讓自己今后的芯片路更為順利,反而可能會“誤入歧途”。
除了OPPO,2018年開始參與校招的阿里平頭哥、寒武紀、比特大陸等明星公司繼續亮相。
阿里平頭哥校招動作并不大,它更傾向于博士和海歸,或者項目和經驗特別突出的碩士生。
平頭哥成立于中興事件發生的2018年。但互聯網大廠做芯片也是國際潮流。在美國,亞馬遜、谷歌都自己造芯,連微軟也在研發物聯網芯片。這樣做,一方面可以契合自己的應用場景,提供更高效的計算能力;一方面底層技術也算是科技大廠的壓艙石。
徐芊芊認為,與其他企業相比,平頭哥的整個面試體驗并不算好,電話面試,但并不提前約定時間,自己當時就吃著飯接到面試電話,措手不及。她與同學交流,不少人都經歷了阿里的“突擊”面試。由于比較高冷,大部分碩士應屆生對平頭哥都是抱著面試參觀一下足矣的心情。
除了科技大廠,另一邊是創業公司。李博恩遇到被遺忘的經歷,那家公司是寒武紀。到了約好的面試時間,卻沒有接到寒武紀的電話。“給他們打電話去問情況,結果對方好像完全不知道面試的事”。在之后的面試過程中,面試官屢次打斷自己說話。這也反映出初創企業的管理不足和文化問題。
對于大多數芯片專業出身的人而言,他們理想的公司仍然是比較成熟的、大的芯片公司,比如華為海思、展訊,還有一些老牌外企,比如AMD、MPS、英偉達等。而中興雖然擴大招聘的力度,但因為元氣大傷,不少應屆生將其作為兜底。
火熱背后的冷憂:行業進入寒冬期了?
對于還有一個月進入職場的芯片人,心底卻有些擔心。
張函說,現在工作雖然很好找,但行業卻進入了寒冬期。拿華為芯片部門海思來說,在遭到技術封鎖后,這家國內的龍頭公司研發環境其實變差了。
張函的擔心來自于高他兩屆的師兄,這位師兄畢業后順利進入華為海思,而后走上了漫漫爆肝路。2019年上半年,華為因為受美國禁令影響,英國芯片公司ARM對華為暫停了授權。這讓華為的壓力倍增。華為的手機芯片麒麟是基于ARM提供的架構。
他師兄所在的麒麟項目組則背上了新任務,即重新開發華為自己的新架構。從零開始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。整個團隊的工作狀態從瘋狂的加班,進化到更加瘋狂的加班。“那時候華為的成都研究所門口有救護車待命,內部還有一個專門的醫療團隊隨時守候著。”
市場研究機構IC Insights最近公布的數據顯示,2020年第一季,在全球十大半導體企業中,華為海思排名全球第十,是唯一上榜的中國大陸企業。
美國打壓華為事件像是一顆曼妥思被投入可樂中,芯片行業被大量的氣泡打破平靜,領頭羊的遭遇,多少給行業新人帶去影響。可以預見,未來行業挑戰不小。
不過,這也令國內芯片行業進入戰時狀態。國家撥錢、學校擴招、國內芯片公司加班加點做國產替代、創業公司也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。
就像戰時軍隊擴充人馬,越是到了這種時候,人才越是被需要。但這些新人真的能立即轉化成行業生產力嗎?
“我面試過很多畢業生,本科也好,碩士也好,博士也好,水平還是比較差。”一位多年從事芯片設計的業內人士直言。
他舉例,比如簡單一個運算放大器,幾百個人里也沒有一個人能完完整整畫正確的,他表示這只不過是電路設計中非常基礎的理論知識。“總體來說在基本的訓練上做得不夠。”
廣芯電子總經理戴忠偉則給AI財經社算了一筆賬。拿芯片設計來說,什么樣的人是可以一上崗就有生產力的?答案是工作了三到五年的人。這也意味著一個碩士應屆生進入公司,起碼要三年才能有產出。這是一筆不小的人才投資,算上五險一金,公司在這個過程中要支付120萬到150萬元,“壓力非常大”。
不招應屆生呢?一個三到五年工作經驗的人,年薪大概在60萬起步;如果是10年以上,年薪是80萬到100萬元左右甚至更多。而現在市場上最缺的就是后兩者。
這意味著,芯片人才的短缺問題,短時間內難以靠年輕的應屆生填補上去,培養需要時間沉淀。
對于小公司而言,這種情況會更為嚴峻。戴忠偉稱,中小公司不愿意培養新人,因為成本太高,培養三年后很可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,雞飛蛋打。而像華為、展訊這樣的芯片大廠則更愿意培養新人,動輒招聘幾千人,不過這也造成一個問題,人全被大廠吸收了,中小公司更難招到人。
還有一個月就要走進職場的張函也表示,進入企業后幾乎都要從零學起,學校學的和公司用的完全不是一個時代的東西。他舉例稱,現在學校做芯片設計,至多用到90納米工藝,“這幾乎是零幾年或者九十年代的技術了,而只要低于90納米就是一個新世界了,設計方法和設計過程完全不一樣。”現在產業界,先進的芯片已經采用7納米或者5納米工藝了。
“但是這些東西在學校是沒辦法學的。”張函解釋,原因就在于成本。180納米芯片去流一次片,成本大概是30萬元,而如果用不那么先進的28納米去流片,成本已經飆升到百萬元級別。
關于這一點,研究生就讀于德克薩斯A&M大學的戴忠偉表示,即使是美國也受限于成本的考量。
在這個門檻頗高的行業,招人成了一場賭局。“招10 個人,未來能成材2-3人就不錯了”。多位人士認為,華為黑天鵝事件接下來不會給行業帶來更多障礙,人們不再抱有幻想,更多投資會進入產業布局,更多人才會流向行業和大中小企業,一位人士稱,現在畢業的孩子們,未來五到十年會成為國內芯片業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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